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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色微明,“云翎”将花祈雪送进孤儿院,白光渐暗,消失无踪。

    花祈雪一进门,正巧碰到了紫叶,紫叶见整整一天都没看见她,便故作关心地问了问,花祈雪只道是见朋友去,故而一日没有回来。

    紫叶已从芷欢那里了解过花祈雪,自是知道她编了这样的理由,是不想说出真实的行踪。又见她身后之物被布裹着,似是一张琴,不禁心生疑窦,只是以两人之间的交情,也不好多问。

    花祈雪想着中音琴既是有名之物,许这里会有人知晓什么也未可知,便问紫叶这君游城可否有什么极爱音律之人。

    紫叶想了一想,道,“这城中有一处红乐坊,只是男子才得进。”

    只有男子才得进,倒也不是什么难事,花祈雪对自己这一身装扮很是自信。只是不禁有些奇怪,为何只有男子才可以去?

    两人又聊了几句,紫叶让花祈雪先进屋小憩,到了晚上那里开了门让白鹊带她去,若是有什么事两人也可互相照应。花祈雪道谢后,回了屋。将中音琴放置好,去到假山绿园,准备探望芷欢。

    经过无岚的房门时,她扣了扣门,无人应答。

    前日她去佳音院,因为出门甚早,故没有告诉无岚一声。所以她想无岚许是临时有事,来不及打招呼也是有的。

    芷欢屋子的门敞着,白鹊又在细心地整理药碗。

    白鹊其貌不扬,也不会说话,总是一副静默的模样,也许乍一见让人不觉舒服,但若是相处久了,便可以发现,他那一股成熟稳重之气,倒是讨喜。

    他和花祈雪点头示意后,端着茶盘走了。

    芷欢本是嫌紫叶给她的药极苦,可一听尽是些对身体大有益处的药材,也就不再多言,每日倒是喝得勤快。

    她嘴中苦涩难忍,赶紧吃了白鹊准备的蜜饯,将花祈雪拉着坐到床边,“来,祈妹子,怎得昨日一天都不见你?”

    紫叶不便多问,就打发芷欢来问。毕竟若是不问清楚,两人心里都有些惶恐。

    花祈雪不愿对紫叶说,但见芷欢一问,便将所有的事情说与了她。

    芷欢仔细一瞧,花祈雪的眼还有些红肿,再见她说起此事的神情,便知她说的是真话。

    这样一听,花祈雪的身世也是凄惨,芷欢的心里倒是平衡些。两人相处以来,她对花祈雪说不上是嫉妒,但是羡慕总是有几分的。

    这一次,她终得机会可以怜悯花祈雪,而花祈雪越发可怜,她的心里越能得到满足。

    “祈妹子。”她拉着花祈雪的手,欲言又止,片刻眼蕴泪光,泪痣更显凄凉。

    “我没事了,芷欢姐。”花祈雪微微一笑,将芷欢脸颊上的泪珠抹去。

    “本想着安慰妹妹,自己却先不争气的流了泪,倒是平白地惹得妹妹难过。”芷欢破涕为笑,转悲为喜,“且不说这些了。”

    生病最忌悲伤,花祈雪又将小时候荆奶奶给她讲的几个故事,绘声绘色地说出,芷欢吃着甜食,再听着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,心情大好。

    时间也过得飞快,吃过晚饭,花祈雪便和白鹊动身前往红乐坊。

    瓢泼大雨,一片灰蒙。

    平淡无奇的一块匾额写着“红乐坊”三个字,整体用色清淡。从外看去,这红乐坊倒像是一个文雅的书堂。

    进门后,有侍女将两人的伞收起,引领他们去了右边。

    “两位公子,请先将你们的姓名写在这乐牌之上,方可进去。”木桌前端坐着一位男子,言语谈吐像是一个读书人,“在下也可代笔。”

    花祈雪写完“薛七华”,白鹊也已将他的名字写好。两人随着侍女穿过亭台长廊,池中荷花正盛,雨中更显娇嫩,香气四溢。

    还未靠近正堂,虽雨声磅礴,却也盖不住那阵阵乐声和欢笑声。其中纸醉金迷,可见一斑。

    高大的楼阁里亮亮堂堂,充满喜气。房里房外,用尽色彩,极显妖艳。

    花祈雪和白鹊寻得一处坐下,点上酒水。

    老鸨扭着水桶腰,手里拿着美人出浴的丝扇。笑盈盈地迎了过来,先是将这里的姑娘们吹嘘了一番,接着又倒满了一杯酒,见白鹊不苟言笑,便知是个闷葫芦,将手中酒水就要往花祈雪的嘴里送,另一只手揉着花祈雪的肩膀。

    那老鸨身上的香气着实浓烈,花祈雪觉得鼻子遭罪,肩膀酥麻又觉尴尬,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,只希望老鸨能够赶紧离开。

    可那老鸨一见酒下肚,便要招呼几个姑娘来陪他们,惊得花祈雪不住地摆摆手道,“我们此番是为胭脂姑娘来的。”

    先前听紫叶说,红乐坊有一位胭脂姑娘,打小精通音律,又常常研习前人琴艺,再加上天赋异禀,将琴弹得出神入化,花祈雪想也许她知道中音琴。

    “这可巧了,今日我们胭脂呐,正是要选乐牌的时候。”老鸨说到这儿咯咯得笑起来。

    花祈雪倒是有几分好奇,选乐牌又会是什么新鲜事?再一看周围已是座无虚席,那些人谈笑不迭,眼睛却总是时不时地望向二楼正中央,好像都在期待。

    “两位公子且喝着。”老鸨又去招呼别人,眉飞色舞,“哎呀,这位大爷可好久都没来了……”

    白鹊兀自不去抬眼瞧那些花红柳绿,他凝视着手里的酒杯,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。

    紫叶将这差事交与他,他虽有些不情愿却也不得违背。

    此时本是给芷欢熬药的时辰,现在也只能让那些笨手笨脚的丫鬟来做。他实属有些不放心,从小到大,照顾芷欢这件事他总是不放心交给他人,总是要亲力亲为才得心安。

    十六年,主人收养芷欢之时,她还是个七岁的小丫头,胆小怕生,总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,小嘴甜甜叫着白鹊哥哥,慢慢长大,虽然她有时会耍些小性子,任意妄为,但这不正也是她的可爱之处吗?

    想到这里,白鹊嘴角微微一扬,吃了一杯酒。

    这时,掌声叫喊声四起,顿时喧闹不已,每个人的目光都齐齐亮起。

    二楼的栏杆处,站着一位女子,身着绮罗珠履,体态丰腴,妆容浓艳,风情万种。笑容足够迷人心魄,一开口那娇媚之声更是让人浮想联翩,“让各位——久等了。”

    不知为何,花祈雪虽为女子,看见这胭脂却也难移目光,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独特魅力,实在是让人难以抵抗。

    无论那胭脂说什么,底下的人都热烈地应和着。

    “选乐牌。”当她说出这句话,气氛更是热闹非凡,那阵阵欢呼声比吹锣打鼓还要响上许多。

    花祈雪被吵得只觉耳鸣,但也大概听懂了选乐牌为何事,写上名字的乐牌只要被胭脂抽到,今晚就可以和她单独待在一起。

    花祈雪想,单独见面,无人打扰,正可以好生聊天。心里便期待着,能抽到她的乐牌。

    天公作美。只听见那老鸨笑得眯眼,嘴中念的正是她的名字,“薛七华,七华公子——”

    白鹊看着花祈雪被老鸨从满是艳羡的楼下拉到了二楼,起身离开。

    胭脂将房门一关,花祈雪终于觉得清净了。

    还未等花祈雪说话,那胭脂已将上身纱衣褪去,只剩红色抹胸道,“奴家这就伺候公子脱衣。”

    脱……衣?花祈雪一惊,疾步向后一退,双手护在身前。

    她的这一举动,引得那胭脂笑了起来,“公子的这般反应,倒是让奴家不知所措了。”

    花祈雪才是真的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胭脂张着那红艳的手指就要抓她,又抓她不着,站在一边抽噎起来,“公子可是嫌弃奴家?”

    花祈雪闪避开来,扶着窗沿,“不是不是,在下……有急事要办,实在抱歉——只是若是现在从门而出,倒是会让姑娘丢了面子,姑娘大可好生安睡一晚,不会有人知道今日之事。”

    话罢一跃而起,飞出窗外。

    胭脂见此脸色一转,这还是第一次有猎物不被她吸引。

    且让你多活一日,她看着窗外那跑走的身影,毒笑一声。

    花祈雪一路急奔,直到完全看不见那红乐坊才放慢脚步。她觉得是有些对不起胭脂姑娘,可是她也着实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刚才的情形。

    反正以后那红乐坊是不能再去了。

    深夜,雨已停,窄小昏暗的巷子无人经过。

    “公———子———”一声呼唤。

    花祈雪冷不丁地头皮发麻,心中一凛,她觉得那一定不是人声。晚上若是听见这样的声音是万万不能回头的,多半是勾人魂魄的鬼。

    这时,她感觉到有一阵一阵的凉风吹进她的脖颈,像是人嘴里呼出的气。

    接着一双似惨白月光的手臂穿过了她的身体两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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